【迫降在北韓】我與北韓女人最近的距離 世界驚奇之旅
此篇旅行時間點為2018年10月
台灣人前往北韓旅遊，大致有以下幾種方式，但是共同的原則就是，必須跟著旅行團行動，沒有自助旅行這種項目可以選擇，沒有國家例外（這點容後補充）。
(1)在台灣報名國內的旅行團，飛往北京轉機，然後抵達首都平壤。
(2)報名中國的旅行團，從中國邊境丹東，坐火車直達北韓首都平壤。
(3)報名中國的旅行團，從中國邊境丹東，坐旅行社安排的小巴、大巴進入平壤。
(4)報名中國或歐美的旅行團，從北京直接飛往平壤。
當下其實我不太明白二跟三的差別，總之我就是選了一個比較便宜的方案，沒想到也因此意外看到了一些故事。
出發
到了出發當天的集合時間，所有來自中國各省的旅行團，都已經在丹東的海關蓄勢待發，目測估計，現場大概有個三千人跑不掉，各個旅行團拿著五顏六色的旗幟、穿著同樣顏色的T-shirt、POLO衫，方便相互辨識。氣氛就像是企業的年度運動大會，來了各個城市的代表隊伍，夾雜了各地的口音以及氣息。
（前方滿滿都是要從中國出境的遊客）
從2018年的五月開始，不知道基於什麼樣的原因，北韓突然大量開放中國遊客進入北韓旅遊，原本一天只有兩百人入境的關口，突然開始要承擔一天將近四千、五千人的流量，不只是在北韓的海關房出現問題，在要離開中國丹東的時候，推擠、叫罵的前哨戰就已經先開打。
所幸中國這端的硬體設施，以及排隊動線，都還在官方的掌控之下，加上還有中國邊檢人員、軍警的監視，或許有插隊、叫罵，但至少還沒有演變成全面失控。
我在丹東所報名的旅行社，最終成了一團二十個人的團體，有的人來自廣州，有人來自甘肅，也有人來自上海，過了中國邊檢後，正式往北韓前進，大家擠上了只有十八個位子的小巴，而我是唯一沒有位子坐的一個。
（沒位子只能站在巴士上）
抵達神秘的國度─北韓
開過了建設在鴨綠江上方的中朝（中國、朝鮮）友誼橋，算是正式踏上了北韓的領地。
到了北韓的海關房門口，小巴一絲不苟，將車門準準得停妥在兩個人的面前。車門外站了一個約175公分高，中等身材，身穿黑色西裝，算是典型朝鮮民族男子，偏中上外貌，但面無表情的北韓男性。在大家踏下車門的那一刻，便不斷催促大家立刻把護照交出來。
『護照、護照、護照。』 我姑且稱呼他做A先生。
而A先生旁邊站著一位白皙、嬌小，標準鵝蛋臉，綁著馬尾的女導遊，雖說也是沒什麼表情，但至少說話的聲音多了點溫度。女導遊的工作則是要負責將我們這一組團體，從北韓海關位置（新義州），帶到首都平壤，交接給下一位女導遊。我稱呼她叫N導。
這個部分讓我解釋一下，從中國端剛進入的北韓新義州，距離北韓大部分的景點所在地：首都平壤，坐火車需要費時4-8個小時不等，需看當天的火車狀況而定，基本上距離是遙遠的。
因此這名N導，其實是剛結束一團旅行團的工作，送走了遊客，所以留在新義州的海關待命，接著要把新的一批團客，送到平壤，交給另外的導遊，才完成任務，可以稍事休息。因此此時的N導並不是我們的正式導遊。
在正式進入北韓的領地之前，遊客必須把身上所有的電子設備交給帶隊的北韓導遊，導遊再把所有的器材帶進去海關房間，一一在紙上作登記。
其實現階段，參加旅行團前往北韓的遊客，本來就是退休人士為大宗，因此我在整個團體之中（甚至是當天的三千人之中），是最突出的唯一一個年輕人，也不是我自己太意外的事情。
（火車上拍下的鄉村樣貌，很常見到人民在河邊、田裡挖著什麼）
有驚無險
而現在手機拍照方便，我同團的人除了手機之外，也沒有人帶相機或是電腦，所以當中國的這些叔叔阿姨，一人一隻手，把手機全部交出來，放到導遊臨時找來的跟垃圾袋一樣薄的塑膠袋時，我還在煩惱，我到底應該怎麼讓導遊完成檢查的工作，但又可以保護我為數眾多的攝影器材器材。
我當然不相信那層薄薄的塑膠袋。
N導同意我跟著他進去海關房。接著我拿出了筆電、兩台單眼、三顆鏡頭、一台運動相機、一支手機。
『確定沒有了嗎？確定沒有了嗎？不然很麻煩的。』N導用在平壤旅遊大學所學的捲舌北京話提醒我。
最後我又從我黑色的攝影包，撈出了一台黑色的拍立得。我在機場過安檢的時候，常常因為忘了把它拿出來，讓我又要再過一次X光。
當N導忙著人工手寫填表的時候，我則忙著觀察這一個小小教室大小的海關房間所在進行的一舉一動。
X光機時而沒電，海關索性隨機檢查，角落站著三三兩兩的北韓軍人，不知道在竊竊私語交談什麼，總之除了幾個導遊忙著抄寫大家帶進來的電子設備之外，我看不出有什麼正經的事情。
『你是記者嗎？』A先生不知道突然從哪裡角落冒出來，盯著我的攝影器材看。
A先生的中文又比N導更流利、更自然，而我沒有料到A先生就這麼直接了當，單刀直入得問了我這個問題，也讓我一時間無法招架。
其實在我出發北韓之前，我也常常自問這個問題，我是記者嗎？是嗎？又好像不是？如果不是的話，那我又是什麼？如果是的話，我又要怎麼自然得隱藏心中的情緒，不要在北韓拍攝、觀察的時候，被眼線所揭穿。
前面這組想法，在A先生突然拋出來的問句挑戰時，其實很快地在我心中跑馬燈了一遍，所幸我還是在不同的國家，實際經歷過幾次相關的狀況，所以還算沒有馬上敗下陣。
『我只是喜歡拍照，所以帶了那麼多的器材來。』我面帶微笑的說。
『你的中文很好耶，在哪裡學的？』A先生只是冷冷盯著我看，沒有想要回答的意思。
就在這個時候，N導終於把整團遊客的電子器材，都登記在紙本表格上了，A先生也沒有要再繼續跟我對話的意思，我才可以拖著因為腎上腺激素發揮作用，而微微發抖的雙腿，離開海關房間。
離開海關房間之後，我與其他團隊站在出口處一起發呆，對著現場不多的建築物品頭論足、猜測這些房子到底是做什麼用途。
我記得當時，還有另外兩位比較看起來，經歷就比較資淺的北韓女孩導遊，看著我發愣，我估計是因為我是亞洲男孩子，同時又留著及肩的長髮，這對有嚴格社會形象規範、男生只允許留短髮的北韓，大概是極度不可思議的事情。
正當N導準備集結團員，引導我們上車前往新義洲火車站的時候，A先生突然一個箭步又從旁邊出現。
『還沒結束啊。』我心想大概是因為敏感的身份問題，真的引起注意了。
結果A先生只是一聲不吭的把我的綠色護照交給N導，就調頭離去。
我猜測，大概又是因為我的唯一一本綠色護照，跟整團的紅皮護照格格不入，所以被拿去特別關照了一下吧，這件事在我旅行於多個開發中國家時，在所多有，實在碰過太多次了，我人生親身經歷所受到的關注次數，都還不超過我的護照。
大家依序上了同一台車，由於我是年紀最小的那一個，其他至少都是五十歲以上的大人，我跟人爭著上車搶座位，實在不太好看，因此我又當了那個站在車門口的門神。
這時候你們大概以為A先生的戲份結束了吧，沒有，他又出現了。
A先生站在車門口，跟N導用著韓語滴咕著幾句韓語。
『到底有完沒完，到這種國家旅行，就是這種鳥事最多。』我心想。
（在北韓旅行，一天平均可以在路上看到五台拋錨的汽車、卡車、遊覽車）
狀況不斷
接著N導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突然向全車的遊客要起一張所謂的“保證書”，説我們在中國端的旅行社，應該會交給我們一張代表全團的保證書，這是非常重要的文件，如果我們沒有這張文件，我們就沒有辦法出發。
這時候全團的乘客，你看我，我看你，完全沒有人知道N導在講什麼，因為我們這些遊客，是各自集合起來的散客，有兩人一組、三人一組、四人一組，中國端的旅行社員工，在中國端海關之後，就與我們分開，沒有跟著我們進入北韓，也沒有跟任何人提到什麼文件、保證書。
『不然這樣子吧，你們交個一百元人民幣，那就不用保證書了。』N導轉換了一個角色，想要給大家一個台階下。
但是全車的人，還是有點狀況外，一來可能是在思考保證書對於此趟旅行的重要性，二來則是不太清楚，N導說的是整團一百元人民幣，還是一人一百元人民幣，所以全車的人依然躊躇不語，沒有人有動作。
A先生則是在車門口用不斷韓語催促著N導。
其實觀察一下，不難看得出來，這其實就是一個北韓海關變相索賄的把戲，而N導只是被夾在中間的工具，身為學妹，既然學長以及海關的長官開口了，學妹也沒有不把事情辦好的道理與藉口。
可能看一直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一位上海阿姨掏出了一百元人民幣交給N導，N導則是順手交給了車下的A先生。
車門關閉，慢慢駛離了海關。
『原來是整團一百塊錢啊，早說嘛，我還以為是一人一百，否則我早就拿出來了啊。』同團的另一個高個兒廣東大叔說。
世界各地總是不缺放馬後砲的人。
小巴經過約莫二十分鐘的行駛，抵達了新義州的火車站，這也是前往平壤最主要、也最重要的一個交通熱點。
在火車上，除了零星的北韓百姓乘客之外，整輛列車，其實都是由當天從中國入境的觀光客所搭乘。
而N導在安頓完我們這一團的遊客，確認大家在各自的包廂都有位子坐之後，來到了我的包廂，禮貌性得問同車廂的遊客，是否可以跟我們一起在這個車廂休息。
（在火車包廂內跟N導閒聊）
最真實的北韓
別的同團遊客怎麼想我是不清楚，但能有這樣的機會與北韓長大的導遊，在這將近六小時的火車旅途中相處，對我來說總是新奇且有趣的。
到北韓旅遊的台灣團，相較於中國團，還是相對稀少的。
因此北韓的導遊，絕大多數的帶團經驗，可能還是在於跟中國遊客相處上比較多。
必須是資歷較豐富的導遊，可能才會有機會帶領過台灣的客人，或是從別的同事身上，聽聞到原來有一個國家，叫做台灣，同時講著中文，可是卻又跟中國人有這麼多不同這件事。
同車廂的中國遊客，不斷得對N導丟出疲勞轟炸的連環問題，像是薪資多少錢、一個月休息幾天、黨對你們好不好、晚上回到飯店後，可不可以偷溜出去玩這類的問題。
其實我也不能說這些問題錯，但是從N導的回答就可以聽得出來，她完全是遵循著國家給予他的稿子回答，完全不容許有個人意見的空間，批評當然更是不可能。
有趣的是，當導遊遇到所有尷尬的問題與答案，北韓導遊從來不會否決你或是拒絕你，或是承認自己國家的無能，而往往是用一種四兩撥千斤、隔山打牛的方式，來讓你感到知難而退。而這個情況在後面的旅行，很容易在每個不同導遊上看見，很明顯其實就是國家教予這些導遊的一種公式與技巧。
（但不同的遊客，有沒有那個慧根理解，或著是選擇當一個白目繼續亂問問題，那就不是導遊可以控制的了。）
當下我只是N導覺得辛苦，每帶一次新的客人，就要重新念一次這些稿子，而不能講出自己心裡真正的想法，那一定相當累人。
『我可以看一下你的手機嗎？』N導突然說。
我內心其實有些忐忑，心想該不會是剛才在海關的事情，延續到了這裡來，N導依然認為我不是單純的遊客，因此想要檢查我手機裡面的內容，是不是有什麼不利於北韓的影片或著是照片。
在前往北韓之前，為了找資料，我的確下載了許多北韓迫害人權相關的影片以及新聞檔案，方便事後影片的編輯。但由於北韓海關會不定時在火車上搜查乘客的手機、電腦內容，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因此在出發之前，我就將所有下載好的影片，藏到筆電裡隱密的資料夾（男生你懂的），手機上的搜尋紀錄與檔案，也都全部刪除，因此將手機給N導看，倒也沒有什麼大問題。
『你有什麼南朝鮮的音樂或著是電影嗎？』N導在把玩了一下我的手機之後，小聲地說。
『原來是想要看一些南韓的連續劇啊………………』我安心了一下。
但是很可惜，由於出發北韓前，我才剛換了一隻新手機，所以裡面其實也沒有什麼有趣的照片或著是資料，可以與N導分享。
因此我就將重點轉移到了N導他自己的手機上。出乎意料的是，原來北韓人也是可以使用所謂的“智慧型手機”，只不過只能是國產的“阿里郎”牌。
手機可以拍照、可以瀏覽圖片、也可以播放影片，只是一切的功能都有點陽春，自然也沒有什麼高畫素的影片可以看，整個手機的規格，大概就像是iphone手機問世之前，那種介於智障型與智慧型手機的能力。（對現在20歲以下的台灣年輕人，可能很難想像到底是什麼樣子的產品）
火車開開停停，大多是農村的田野風景，不難看到人民會聚集在河川旁打撈著什麼，有時候還會看到外觀極度不堪運作的小巴士，就載著居民還有士兵在田邊小路上行駛，其實遠遠看，就像一片生鏽的鐵皮在路上高速飛行。
（乘坐卡車移動的北韓軍人）
經過了六個小時，火車終於緩慢駛入首都平壤的郊區。
可是進入眼簾的卻不是首都應有的明亮、熱鬧、吵雜與霓虹燈，反而是因為國家電力供應不穩定，所帶來的長期停電與黑暗，因此當眼前明明應該是燈火通明的建築物、公寓，卻是一片漆黑與伸手不見五指，那黑暗所帶來的感官衝擊，反而比在原本就沒有電力供應的山林之中，更為強烈。
火車緩慢開進車站，月台上低瓦數的日光燈，讓整個車站散發出一種復古、陳舊的氛圍，如果說真有穿越時空，那我想平壤火車站，就有如霍格華滋的3/4月台，是前往另一個世界的入口。
（這張不是照片拍壞了，而是走下火車，踏上首都平壤的第一印象，真的就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下了車，在月台上等待我們的是即將帶領我們這一團旅遊三天行程的Y 導以及小學妹。
在北韓旅遊是這樣子的，當落地北韓，政府必定會在一個團體裡面，配上兩位當地的導遊，可能是兩位女性，也可能是一男一女，也有可能是兩位男性。
但概念會是其中一名是有豐富實習經驗，並且已經可以獨當一面的主要導遊，而另外一位，則可能會是剛從旅遊大學畢業，或還正在實習的學生，來當小跟班的角色，至少該次我的經驗是這樣。
在網路上有些遊記會提到，他們認為同時安排兩名北韓導遊的原因，是為了要讓他們兩個互相監視與牽制，以防其中一名導遊沒有按照政府提供的劇本演出，又或著在行程中，暗自進行政府所不希望發生的秘密計劃與行動。
雖然我不能說這樣子的成分與可能性為零，但我還是覺得，安排了第二名的導遊小跟班，比較像是為了確保不要有同團的遊客脫隊、擅闖北韓政府不希望被看見的一面，又或著偷偷與北韓的平民百姓接觸、交流，這是比較有可能的。
（巴士駛離火車站約一百公尺，就只剩下這樣的照明程度）
必定參觀行程─國際友誼展覽館
Y導有的是中等身材，大約160公分高，以及留著北韓官方規定的復古肩上短髮，雖然外貌不是讓人馬上眼睛為之一亮的類型，但因為她在工作上的幹練、誠懇、負責與笑容，很難不對他有好感。
而小學妹則有170公分高的身材，同時也留著北韓官方指定的短髮髮型之一，負責在Y導旁邊幫忙整隊、當個稱職的小跟班。
十月份的北韓，對來自的台灣我，氣候是乾燥涼爽的，而在平壤專門準備給遊客的國際旅店，也算相當舒適，在經過了一天的舟車勞頓，總算是換得了一夜好眠。
隔天一大早第一個行程，便是去參觀國際友誼展覽館，看這個名稱就可以猜想得到，這是一個展示各國元首、達官顯要贈送北韓三代禮品的一個展覽館。
由於這是到訪北韓，必定、絕對會參觀的一個行程，加上這個展覽館的外型，實在相當的氣派、宏偉，總讓人不免難去想像裡面收藏數量、價值的驚人。
但很可惜，展覽館裡面除了少數幾件像是史達林贈送的防彈汽車，會讓人眼睛為之一亮之外，其餘就是一些像是犀牛角、動物標本，這類沒什麼新意的東西。
（國際友誼展覽館的外觀）
而且還有很多的展架，放了許多濫竽充數的展品，例如像是你的爸爸媽媽去參加里民大會、鄉鎮大會的那種匾額、印了鎮長名字的瓷器，也會看到出現在這個展覽廳裡面，著實令人傻眼。
但我覺得最令人傻眼的還是北韓政府Photoshop修圖的功力，實際上是什麼圖片我忘記了，總之有非常多的大圖片，他們嘗試去合成金正日、金正恩跟幾隻老虎、或是什麼珍奇異獸在同一個畫面，但是那個修圖功力實在是慘不忍睹，我都不免會去想像就算是真的不會用電腦的北韓平民百姓，看到這樣子品質的修圖技巧，會怎麼看待這樣子的圖片真偽…
由於我沒有太多的心思在觀賞這些展覽品上面，加上整場的導覽，有另一名常駐在展覽館的解說員負責說明，我與Y導就自顧自的在隊伍後面交頭接耳聊了起來。
北韓、台灣，對彼此都很好奇
由於我是整團裡面唯一的非老人（現在已經不敢自稱為年輕人了…），加上當時留的又是及肩長髮，因此很容易就讓北韓人注意到我應該不是中國來的遊客。
因此當我向Y導聊到我是台灣人的時候，也馬上引起了他想聊天的興趣，想必在之前他一定有從其他的同事聽過與台灣旅行團相處的經驗。
『聽說台灣女生可以跟比自己年紀大的男生結婚，是真的嗎？』
沒想到這是Y導對台灣最好奇的一件事情。
『聽說在台灣，男女結婚之前，就可以住在一起，是真的嗎？』
在女生名節就是一切的北韓，看來這對他們有點不可思議。
『聽中國遊客說，在中國，男女結婚一定要門當戶對，男生沒房子，女生絕對不嫁是真的嗎？』
原來在當今的中國，傳統輩父母依然非常重視這些事情，我也是聽了Y導說我才知道。而這樣子資本主義的思維，在共產主義為主的北韓，想必他們不是能夠全然理解，畢竟在北韓，有相當大一部分的人民所居住的房子，都是看政府臉色所配給的。
『我聽其他的導遊說，台灣人的樣子，就跟其他的歐洲遊客很像。』問了一連串的問題之後，Y導做了這樣子的結論。
旅行了那麼多地方，往往只有在長相的部分，讓其他的西方遊客，完全分辨不出來到底是來自亞洲哪一個國家之外，至於被說台灣人很像是歐洲遊客，這我還真的是第一次聽到。
原來是因為北韓的導遊都覺得，在與台灣團體一起相處的時候，就發現台灣人在餐廳吃飯，還有在景點參觀的時候，都是輕聲細語的，而且都很有禮貌，並且不會粗魯得大聲講話。因此北韓導遊們才會得出，我們生活習慣很像歐洲人這樣子的結論，因此也才好奇，我們在男女交往相處上，是不是也接近歐洲人的模式。
由於在拜訪北韓的時候，我還有與其他廠商配合的攝影任務，因此有一些拍攝的需求，特別是人物的肖像。
（用小相機，伸進去社區轉角拍下的一個畫面）
但是在封閉如北韓這樣子的地方，其實所有的人，包含飯店的看門小弟、櫃檯人員、景點的接待員、餐廳的侍者，他們都會在可允許的範圍，全力、無所不用其極的盡力避開你的鏡頭。當他們在一定距離內，就看到你將相機拿在胸前，特別是錄影模式的時候，他們要嘛不是利用障礙物掩避法，不然就是來個華麗的180度轉身，禮貌但不失禮的迴避你的拍攝。
以我這個外人，很可惜我無法猜測出他們這麼極力迴避我們這些觀光客拍攝的原因是什麼，而當下我也忘記導遊們詢問，有點可惜。
小兵立大功的交換籌碼
但我不能因此就放棄拍攝的任務。我在出發前了解到，香菸在北韓是相當有價值的物品，幾乎所有北韓男人都有抽菸的習慣，就算他們根本很難負擔抽菸習慣的花費。
而由於外國遊客，基本上是不會在旅行中獲得北韓貨幣的，一來是沒有正當管道可以取得，二來是北韓貨幣實際的價值極低，三則是禁止攜帶出境，所以我並沒有辦法採用直接給予對方小費的方式，來換取拍攝的機會。
因此我使用的做法，是在入境北韓之前，就買了兩條的香菸（24包），作為拍攝交易的籌碼。
但是由於還是有語言上的隔閡，我總不可能就手上拿著一包煙，就跑到人家面前問說可不可以拍照，這樣未免太過直接與難看。
因此我就拜託Y導以及學妹小跟班，充當我的中間協調人，請他們幫我跟我想要拍攝的對象溝通，並且表示我希望提供一包香菸作為交換，或許拍攝對象是女孩子，但是她依然可以留給她的爸爸，或是親戚朋友享用。
在薪水以及食物都是按照國家規定配給的北韓，這樣子的一包香菸，可說是如獲至寶（真的是寶藏等級的寶），因此這個戰略幾乎是無往不利，不只是我可以獲得珍貴的照片，我所拍攝的對象也開心，而在好幾次抓取空檔的拍攝任務下來，我與Y導還有小學妹，也慢慢建立起了一點點的革命情感。
南北韓的38度線
拜訪兩朝邊界，也就是所謂的南北韓38度線，可以說是整趟旅行的高潮之一，也因為這個景點是屬於軍事性質的要塞，因此在這個景點的參訪以及管理上，會多了許多荷槍實彈的軍人以及官階較高的軍官，實際在現場督導以及管理。
由於在正式進入觀賞38度線的景點之前，必須先在某個集合點，與其他眾多的旅行團一起整理隊伍，並且讓軍人上車壓車，所以在等候的時間會比較久一點，因此通常在這樣的景點以及情況之下，北韓政府都會設立購物站，讓所有的觀光客大買特買，以用來消磨等待的時間。
（不要以為購物站會造成遊客的困擾，我舉目所見，所有的中國遊客幾乎都是滿手人蔘、北韓高級香菸，買得不亦樂乎）
就在集合時間準備到來的時候，所有旅行社都按照軍人的指揮，排成一列一列的隊伍，就像是在操場上參加升旗典禮的學童，而就在所有的旅行社都已經點完名，準備上車的時候，唯獨只有我的團隊，少了一對夫婦，也因此耽誤了所有人的行程以及正在點名的軍官。
其實這對夫婦，必定也就是在旁邊幾步可及距離之內的購物站裡面血拼，但是無奈裡面人潮洶湧，一時間我們的小學妹也很難辨別出來到底誰是我們的團員，我就看著Y導以及小學妹在隊伍以及購物站之間衝來殺去，想趕快找到沒有來集合的兩名隊員。
在過了集合時間的五分鐘，兩名團員終於出現，坦白說，這真的也不是什麼大事，畢竟在北韓的一切，火車都可以誤點四個小時，整個城市都可以晚上沒有電，買個東西結帳等了一會兒，實在沒什麼大不了。
但這時候我看著站在隊伍前面的Y導，臉色已經慘白如土，面如白紙。
下了小巴士，我們首先參觀的是當年簽下南北韓停戰協議的會議室，還有一些歷史文件以及照片。由於在這一站，也有專門講解的解說員負責統一為大家介紹，因此這時候各團的導遊，也相較得可以休息以及放鬆。
（當年簽下停戰協議的會議室）
但我卻看到Y導被剛才負責總點名的軍官，要求到離團隊約三十公尺遠的地方訓話，而且不難看出那名軍官的表情，非常得嚴厲以及生氣。
再怎麼說Y導也已經算是我的朋友了吧，何況在這些時間的相處，天南地北的聊了下來，要我眼睜睜看著Y導因為這種雞毛蒜皮小事，被一個軍官找碴而被罵得狗血淋頭，我總是無法裝作沒看到。
我問了站在我旁邊小學妹，是不是因為剛才點名的事情，Y導才會被罵，小學妹不方便直說，也就恩恩阿阿的含糊過去。
資本主義社會來的人，還是有強處的，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到Y導以及軍官的身邊。
『Y導，這是你的軍官朋友啊，太好了，我剛好想要跟軍人拍照！』邊說，我邊從包包裡面拿出兩包未拆封的香菸，交到Y導的手上。
『這兩包菸，當作是我跟軍官交個朋友，等下有空拍照的時候，再請他讓我知道。』我搬出了逢場作戲才不得已會使用的滿臉笑容對Y導說。
原本看到我走近，還一臉殺氣的軍官，看到了兩包未拆封的香菸，嘴角已經彎到了眼角，怎麼樣都掩飾不住。
就這樣，我成功解救了Y導於水火。
Y導走回來時，眼睛也不看我，但趁別人沒看到的時候，用他的手提包甩了我了一下。
萬人阿里郎表演
2018年，正值北韓政府成立70週年，因此再度推出了沈寂已久的萬人阿里郎表演，據我當時向丹東當地旅行社報名的情況，都表示阿里郎表演是一定要參加的項目，而且必須額外收費約台幣三到五千左右的金額。（詳細數字忘了）
但到了前往表演場地的時候，依然有少數團員以身體年邁、精神狀況不好為由，沒有前往觀賞，先回飯店休息，而這是真的，又或著是他們本來就沒有繳阿里朗表演的費用，我就沒有過問了，畢竟沒有觀賞到這個表演，以藝術價值的觀點來說，是稍嫌有點可惜。
當小巴士開到了表演場地綾羅島上的五一體育場，雖不至於說是水瀉不通的情況（畢竟他們也沒有這麼多車子），但這還真是第一次在北韓親眼見到那麼多活生生在路上行走的人。
（準備入場的外國遊客，與邊唱歌邊行走的北韓軍人）
畢竟阿里郎表演是北韓政府聚集萬眾一心，藉此向國外展示能力的時機（同時也可以賺取極大量外匯），因此除了號稱有十萬人共同演出之外，在觀眾席上的走路工觀眾數量，自然也不可以馬虎。
而在體育場周圍等待入場的，除了步行而來的北韓民眾之外，就是大量穿著軍服，踢著正步、邊唱著軍歌的北韓軍人了。
號稱有十萬人共同參與演出的阿里郎是精彩的，如浪潮般的萬人翻牌、整齊劃一的千人舞蹈、講述北韓抗美援朝的千人歌舞劇、馬戲團般的高空雜耍，也都是在別的國家沒有機會看到的表演。
（大型的抗美援朝歌舞劇）
但最讓我感慨與印象深刻的，絕對是在演出的最後，在大型的投影幕上，投放出了金正恩與南韓總統文在寅面對面，並且握手的畫面。
兩國的元首互相寒暄、會議，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但這對於幾十年來都生活在窮困、無法富足、沒有自由的北韓人民而言，是多麼大的契機以及希望。
雖然我無從真實體會北韓人民真正的苦，但我多麼希望北韓人民可以儘早脫離專制的政權，並且享有自由、安全、和樂的生活。
（畫面中的每一個顏色格子，都是由政府動員學生手舉看板，設計而成）
在阿里朗表演結束之後，又發生了一個小插曲，Y導跟小學妹，似乎臨時被高層單位指派了別的任務，因此將我們團隊的一行人，帶到了下塌同一個飯店的另一台遊覽車，就先行離去執行任務，而這台遊覽車的主要導遊，似乎也不在，也只剩下那台車的小學妹在撐場面。
而問題就在，這台遊覽車，發生了不小的超載問題，我們整團的遊客，幾乎全數的人，都沒有座位做，只能站在車上，這時候我就看到遊覽車的司機，先是從不斷得在駕駛座上一個人碎碎念，然後再下車到門口與小學妹對質。
看得出來這個小學妹實在太嫩，可能不只沒有什麼經驗之外，也沒有應付老一輩司機的能力與輩份，雖然我聽不懂韓文，但我聽得出來小學妹很慌張的一直用韓文不斷得說怎麼辦、怎麼辦，因為司機似乎就是不願意發車，並且不斷出言辱罵小學妹。
其實如果這件事情發生在其他國家，我可能也不會有太大的反應，就當作這只是一般的人際紛爭。但是我訝異的是在於，在北韓這樣子的國家，其實能當上導遊、完成旅遊大學學歷的年輕人，我想家庭背景應該都還是可以的。
而今天一個擔任國家門面的女導遊，竟然會被一個相對不需要與遊客交流的司機，在遊客面前被罵得抬不起頭，不禁讓我去想像女生的權力在這個國家，究竟有多低落。
阿里郎表演結束回到飯店，已經將近晚上十點，可是我發現各團的導遊都沒有回房休息，而是聚集在飯店大廳旁的桌椅，書寫、整理著文件資料，特別是資歷較淺的學妹、學弟組。仔細觀察一下不難發現，他們應該就是在統整、紀錄一整天下來所發生的狀況與筆記，就像是學生在交報告給老師的意思一樣。
現代化的一面
上樓洗完澡之後，由於還不太累，我便想再下樓與同團的小學妹聊聊天，多瞭解一些北韓的故事，畢竟在這之後，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機會再親耳聽北韓人說故事。
過了一會兒，剛好碰到Y導也下來交代事情，我就向他提議要不要到飯店附設的酒吧喝杯飲料，Y導倒也是答應得爽快。
我所入住的是香山飯店，不管是公共設施，或著是房間內的舒適度，其實都有一定的水準，至少已經超乎了我的想像。
（酒吧就在這座玻璃牆的後頭）
而香山飯店裡頭的酒吧也相當有模有樣，完全就是仿西方式的爵士酒吧擺設，並且在櫃檯後方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洋酒、紅酒。
同時間我發現酒吧裡頭還有另外一組客人，是一名中國人以及一名北韓人，還有一名外貌等級跟一般導遊屬於不同層次的翻譯小姐，不難看得出來他們在討論什麼生意。
看來這座酒吧，的確有它的功用與需求。
我問Y導想喝點什麼，他說開一隻紅酒吧。
我驚訝Y導怎麼會對喝酒、或著是要喝些什麼，似乎感到不陌生，似乎平常就有在飲酒的習慣，原來Y導自己本身的家庭背景還算不錯，有家人在國外工作，如此一來，自然就有些機會可以體會一般北韓百姓所無法擁有的特權。
我們開了一隻價值台幣大約一千二的紅酒，小學妹也剛好做完該做的報告與文書作業，也跑進來酒吧加入我們，但看得出來他年紀太小，還無法懂得品味紅酒的味道，總是將酒杯淺淺碰到嘴唇，就放回桌上。
我們將話題回到早上Y導被軍官痛罵，還有別團小學妹被司機狂電的話題，因此他們更好奇於，在其他的國家，男性是否也會如此常態性的欺辱女性。
雖然我的意見不代表所有國家以及男性的立場，但是我說，在台灣以及西方國家中，我們都會盡量禮讓女性，並且尊重女性的意見，或著像是在餐廳中讓女生先點菜、幫女孩子開門、拿重物…等等，Y導跟小學妹不時在我說話的時候，交換了幾個不言而諭的眼神，大概就是說明：『看吧，這些事情從來沒有在北韓發生過。』
（題外話，我看了很多人的遊記，有許多女生遊客在北韓，都有被北韓男性導遊吃豆腐的經驗。）
當在巴士上趕景點的時候，北韓的導遊都會用唱歌的方式，來維持車上的氣氛熱度，因此唱歌，可以說是每一名北韓導遊，絕對都必須訓練的一個功夫，所以如果這個時候有一個天生的好歌喉，那真的是佔了一個大大的便宜。
（請想像如果北韓政府規定在三天兩夜的行程中，一名導遊至少要唱三首歌，而你又是一名無法拯救破嗓子，那是一件多尷尬的事情。）
有趣的是，他們絕對不是唱什麼時下的流行歌，更不可能唱防彈少年團或是少女時代，而是台灣人最熟悉的鄧麗君以及周華健還有北韓民謠。
而Y導偏偏就是有一個適合唱歌的嗓子，雖不至於是黃鶯出谷，但絕對是清耳悅心，在巴士上的時候，我特別喜歡聽他唱歌，消磨在車上無聊的時間。
在酒吧裡的時候，我再跟Y導說起我特別喜歡他的歌聲，我多麼羨慕他能夠有這樣一副好的歌喉。
『樓上有卡拉ok的包廂，我唱歌給你聽吧？』Y導說。
說真的，我是有點意外飯店竟然還有Karaoke的包廂，而且竟然還是Y導主動跟我說的，畢竟在我來到北韓之前，我實在很難想像能夠親眼見證到北韓人民（少數）能夠享有這些娛樂。
小學妹可能對於飲酒作樂的場合還不太適應，推託還有其他報告要做，就先去找其他同梯了。
（飯店的某一層樓，其實算是相當氣派）
我跟Y導走向大廳的旋轉迴廊，到達三樓的卡啦ok。
入口處隨然沒有亮麗、氣派的大理石，但是乾淨簡潔的磁磚加上娛樂場所該有的霓虹燈色彩，還是有karaoke該有的樣子。
櫃檯站著一位身著制服的中年阿姨，對我們這樣一男一女、一北韓一外國的搭配，似乎也沒有感到太多訝異，只是用著北韓女人一慣輕聲細語的音調，向Y導解說著包廂的消費方案。
『沒有人在唱歌，聽安靜的。』我邊看著大廳的擺設裝潢，邊跟Y導說。
『當有客人進去包廂時，櫃檯會幫忙安排小姐進去唱歌，就很熱鬧囉。』Y導說。
『恩？！難道在北韓的飯店裡面，竟然也有類似傳播小姐的服務？！』這段話我留在心裡，沒有問出口。
阿姨帶著我們兩個走進一個小包廂之後，就乾脆離去，剩下我跟Y導在既沒有任何音樂，沒有其他人，唯有粉橘色霓虹燈的包廂裡面。
首先呢，很可惜我真的不會唱歌，所以如果真的開了包廂，大概只會有Y導一個人獨撐全場，顯得場面有點尷尬。（其實之前我就跟小學妹說，把一樓所有的學弟妹都帶上來，我出錢，但是還是沒人上來，不知道為什麼ＸＤ）
再來呢，這個變化球來得讓我有點措手不及，我來北韓之前絕對沒想到我會單獨與一名北韓女性，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而且是在Karaoke。
我想Y導敢這麼做，必定有十足的信心，這是在政府的許可與規範之下，但對我來說，腦中浮現的卻是可能會被北韓政府就地正法、抓去關禁閉、勞改、等等之類的恐怖畫面，這樣子的想法始終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坦白說，我也是個三十歲的直男性向男生，什麼奇奇怪怪、五顏六色的場所，我也不是沒去過，但唯獨在北韓，卻讓我無法放鬆心情，享受眼前的一切。
我們兩人坐在包廂裡，他看著我，我看著他。
（這時候我心裡想的還是，會不會下一秒北韓軍人就拿槍衝進來。）
『我實在不會唱歌，妳也應該累了，早點回房間休息吧。』
其實Y導酒量很好，跟我喝完了一支紅酒，可是卻完全沒有醉態。
我送Y導回到一樓大廳跟其他導遊們會合，也就回到了我的房間，結束了這驚奇的一夜。
另一場表演─北韓小學生歌唱演奏
隔天早上的行程，是先參觀當地小學的歌唱、演奏表演，相信不少讀者都已經耳聞，在北韓所呈現的演出，無論是笑容又或著是一舉一動，是完全的公式、機械化，對我來說，與其說是欣賞一場音樂演出，我覺得更像是一場諷刺的行動藝術。
但小孩子的天真可愛，無論在什麼國家，總是一樣的吸引人與可以讓人融化。
只是在觀賞表演的當下，我發現一個問題，當天其實是星期日，這對於世界各國來說，應該都是四海放諸皆準的假日，除非北韓壓根沒有假日這回事。
那為什麼這群二十人左右的小學生，必須在禮拜日的時候，還要來到學校表演給我們這些觀光客看？這也不就表示是我們這些遊客剝奪了這些孩子的假日？（假如他們有假日的話。）
（非常熟練於表演、唱歌的孩子們）
Y導與小學妹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看來似乎是第一次被問到這個問題，也第一次思考到這個問題。接著並趕緊拿出筆記本，看似寫了些什麼上去，時而發出若有所思、恍然大悟的表情。
為了化解尷尬、不要讓他們兩個覺得內疚，無法代表北韓政府完美的迴避這個問題，我開玩笑的說：『那我可以自己寫email問金正恩嗎？』
兩個人先是面對面噗疵一笑，因為金正恩絕對不是北韓任何一個人可以直呼的名諱，因此聽到一個外國人一直在那邊金正恩來、金正恩去的，應該也覺得有趣。
但還是盡到導遊的職責，請我要在金正恩的名字後面加上同志兩個字。
『好的，那所以我可以自己寫email問金正恩同志這個問題嗎？』
兩個人還是一直傻笑，因為先不要說他們兩人的層級根本沒有網路可以用，更不可能有任何的機會，可以將自己的聲音上達天庭。
下午的行程，是體驗搭乘北韓的地鐵，妙的是，行程只容許搭乘一站，列車到了下一站的時候，就必須全員下車，回到巴士上，這對於電車、地鐵迷（特別是復古的）來說，必定難以壓抑心中想繼續乘坐的衝動。
而據網路的遊記也指出，各國的遊客能夠親身經歷的地鐵站，都是共同的兩站，其餘的車站，都是不開放給觀光客，所以也就有網友猜測，大家在地鐵站所看到的“通勤族”、“上班族”，是不是全都是政府所安排出來散步的走路工，負責一整天就在兩個地鐵站走過來走過去，營造平壤市區熙熙攘攘的現象。
其實我覺得這個想法，並不是完全的不可能，只是如果真要安排這樣子的走路工，那可是要將近萬人的一個工程，因此讓我覺得可行性還是有一些困難。
北韓地鐵站最讓人印象深刻的除了那深達地底一百公尺的手扶梯之外，還有那濃濃社會主義的馬賽克壁畫，從壁畫中不難看出，政權不斷想要傳達，人民心中的神，也就是北韓領導人，會正確得領導人民到正確的方向，並且給予人民豐衣足食的生活。
北韓地鐵體驗
月台上的一角，還有一位奶奶牽著孫女，閱讀著政府公告的報紙，這樣子的復古景象，實在太過超現實。
參訪地鐵的行程，這一整段路對於我都太過吸睛，我整路都捨不得放下相機，因此Y導都靜靜陪著我都走在隊伍的最後頭，希望可以幫助我拍到每一個據點的最後一刻。
『你今天一直拍到我，你回到台灣後，會記得我吧？』走在前頭的Y導突然回頭對我說。
這時候剛好一輛列車進站，讓我不是很能聽得清楚Y導所說的話，但有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就像是電視劇裡面，穿越時空的旅人，但是我也清楚知道，在結束了明天的旅程之後，即將就要回到原本自己的世界。
而Y導也已經發現了這個秘密，她知道在明天之後，我即將就要消失在北韓這個時空，就算在這幾天，我拍下了再多他的照片，可是這在他的世界，都沒有任何的意義。而當我回到我的時空，我也沒有任何的方式可以再跟他取得聯繫。
就像活在不同時空的兩個人。
這一天的行程，景點都比較分散，路途也都比較遙遠，因此大多時間，Y導在講解完重要的景點資訊之後，也就不打擾大家休息。
在結束了一整天的行程，從城市外圍返回市中心的路上，Y導最後一次拿起了麥克風，表示謝謝大家在這三天兩夜行程上的配合，稍後在北韓度過最後一個晚上，隔天早晨就只剩下出境北韓的行程了，因此他想要獻上最後一首歌，來為這段旅程劃下一個完美的結尾。
車上的大家，聽到有美麗歌聲的Y導要再次獻唱，當然熱烈鼓掌表示歡迎。
而我心想，以北韓有限的歌單之中，在這種離別的時刻，必然會是唱像周華健的“朋友”，這種描述友情的歌曲吧。
而Y導唱起的卻是鄧麗君的“我只在乎你”。
『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將會是在哪裡
日子過得怎麼樣，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許認識某一人，過著平凡的日子
不知道會不會，也有愛情甜如蜜
任時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願感染你的氣息
人生幾何，能夠得到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所以我，求求你，別讓我離開你
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絲絲情意
如果有那麼一天，你說即將要離去
我會迷失我自己，走入無邊人海裡。』
放下麥克風之後，Y導藉故走到巴士後方，坐到一直坐在巴士最尾端的我旁邊。
『你想聽音樂嗎？』Y導拿出他的阿里郎牌智慧型手機。
然後拿出了她的耳機，一隻放入他的右耳，一隻放入我的左耳。
耳機那頭傳來的是俄羅斯聲樂團的演唱。
『手機裡放的音樂，都必須這麼共產黨？』連一句俄語都沒聽過的我，默默心想。
但我沒有問她，為什麼想要播俄羅斯聲樂團的歌曲給我聽。
因為她的頭，已經悄悄得靠在我的左肩上。
